孤独灵魂
昨天和媳妇去三岔湖看水,中午时分我们把车停在码头,然后提着零食上了一条免费渡船,这条船是两岸居民的摆渡船,直线航程1.2公里;如果不乘船渡湖,就得沿着湖边的公路走上十多公里才能到达对岸。虽然三岔湖并没有开发成为景点,但是由于水面辽阔,所以有零散的游客前来游玩,于是这条渡船也兼顾了水上观光的作用。我不想到对岸去,只想带上媳妇乘船到水中央一览湖光山色。
本来乘船的人就不多,所以船是定时开航;这会儿船上没有其他人,估计船夫也回家吃午饭了。我们坐在船上吃随身携带的零食,我站起来扒在栏杆上,把鸡腿上的肉吐到湖里喂鱼,鸡肉上的卤汁沉到水下,又浮到水面扩散成五颜六色的油膜。
这时候有一个杵着拐杖的男子一颠一颠的登上船来,脸色稚嫩,年纪不会超过23岁,平头短发,身着一件干净的灰色长袖和蓝黑色牛仔裤,鞋子粘满稀泥,型号像是纽巴伦504。他把手中泡着茶叶的瓶子放到对面的座位后,靠好拐杖,扶着栏杆坐下来,百无聊赖地看着我们。我坐下来,侧着身和媳妇聊天,没想搭理他,也没故意看他,忽略他的与众不同说不定让他更舒服。
由于周围没有张贴开航信息,媳妇再三跟我确认这条船是否真的会开,我请他放心,船绝对会开。
这时候年轻人插进话来:“我问过了,两点半才会开船,你们可以去旁边的堤坝上捞小虾。”
他讲着奇怪的普通话,听起来不像是四川人,还把刚刚放下的瓶子拿起来晃了晃,得意地显摆战果;瓶子里面浑浊的液体原来不是冷泡茶,当然我也不会和媳妇去捞毫无用处的小虾米。
“你们从成都过来的吗?”他问。我点点头,表示自己从十陵过来。
“哦,郫县方向,我没去过。”他又回答。其实十陵属于成华区,在成都东北边;郫县在西北边;但我不想解释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。
“对面有公交车到简阳,可以转车到郫县。”他热情的搭讪。我告诉他,我们是开车过来的。
“那你们车停那里的?”他刨根问底,似乎过于仔细。我随手往码头指了指,那边有几辆宝马和凯迪拉克;其实我的车不在哪里,而是在稍远的位置,而且车也没那么贵。
我还是不想和陌生人聊天,倒是我媳妇开始说话,问他:“你从哪里过来的呢?”
“我自己骑着残障车从双流过来,大概60多公里的样子,骑了两个多个小时。”他似乎准备这个问题很久了,回答很详细,"本来有朋友约我去黑龙潭,那边还近一些,不过三岔湖大一些,我就自己来了。”
我并没有兴致畅谈人生,继续沉默寡言,这场闲聊很快就结束了。
两点过船夫来了,发动了渡船,朝对岸开去。船身破开的水浪从两边散出,孤岛上三三两两的垂钓者悄无声息,也许心里正在咒骂渡船的轰鸣;白鹭倒是处乱不惊,从水面低空掠过,突然改变航迹,长喙扎进水里瞬间捞起一条小鱼,再飞到岸边享受午餐。远处的龙泉山脉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差点看不清轮廓,实际上永远矗立在那里。
船行湖中央,我叫媳妇别玩王者荣耀,赶紧站起来看风景;她说马上就看,等她放下手机,船已经靠岸了。
我们并没有下船。只见他拄着拐杖上岸之后,一个人朝水边走去;慢慢蹲下,拧开那只瓶子放到水里;毫无疑问,他把刚刚捉到的小虾全部放回湖里了。
“好可怜的一个人,一个人跑这么远逮虾子!”媳妇喃喃说道。
我想他并不可怜,他有吃有穿,生活过的很好;只是有点孤独,口中那个朋友,也许同是残障人士,也许根本不存在,更不会陪他去黑龙潭。我能理解这个人的所有行为,如果我不能理解这一切的话,就不可能不经导航,直接把车开到七拐八湾的半岛码头,也不能提前告诉媳妇这个渡船绝对会开,更不可能有一年前在这个地方拍的照片。